阿笑爬上墙面的扁豆藤

爬上墙面的扁豆藤

这些纤小的，明亮的，

蹑手蹑脚，眼睛和耳朵的

试探

是一种点燃。

她们挑起的眉梢在风尖上

解构我的世界。

.12.22

在门廊下避雨的男人

不是亲眼所见，

很难相信一个瘦小的身体

可以拖着硕大的拉杆箱

跑这么快。

这个前一刻像风一样的男子，

现在仰着头，闭着眼，

脸上滴着水，

安静得像截木桩。

他一定在分辨生活的咸味：

水来自天空，

盐来自他自己。

.1.1

一个孤零零的萝卜

你说你一个大萝卜

凭什么

非要挤到小菠菜堆里去？

还挨得这么紧，

还在一大片低矮绿叶中

露出半截雪白肥腻的那什么。

你咋个不索性再往边上挪挪

混进墙角的大蒜里去呢？

你让那些排着队守着坑的萝卜

怎么想？

别以为你离得远远的

一声不吭

就不是萝卜了。

.1.2

拔牙记

牙医是属于很可怕的一类人，

她看到了你口角流涎

歪嘴扭曲的面孔，

你的黑牙垢，黄舌苔，渗血的牙洞，

你惊恐慌乱的小眼神和强作镇定

在诊疗椅上扭来扭去的可怜样。

长痛和短痛都得输给一双纤纤秀手，

她摆弄锥子凿子锤子钳子还有些

叫不出名字的什么子，

叮叮当当，把你小小的天

给拆了个大窟窿。

.1.16

拔牙后记

从理论上来讲，此刻的我

正在用物理意义上的高和远

填充对这个宇宙认知的匮乏和贫瘠。

实际上，在门口小凳坐定后，

我就一直揣度着

暗灰色夜空可能会有的厚度、稠度

甚至温度。

孤身面对整个天地的时候，

虚无是实质的，

它有呼吸，有脉搏，有缓慢而清晰的心跳。

今夜浑浊，无星无月，

令人仿佛头顶大树被连根拔起后

又胡乱填满的坑洞。

没有一种苦难是可以被轻轻抚平的，

每一道愈合的伤口之下

都埋藏着某个疼痛的深渊。

.1.19

见鬓边白发

原野上，总有一棵草先于其它野草

枯黄，在寒风真正到来之前

早早干缩，褪色，低伏，坚而韧地萧索，

于茫茫青葱间，成为一个异见者，

一个感伤的先行者，

提前掀开了时间的底牌。

以后的日子将会过得很快，又会很慢，

因为一盏黄昏最早亮起的灯火，

他终于变得像他开始年迈的父亲。

.1.20

小径行走的康复疗者

每迈出一步，他都如同要经历一次

落子前的长考，

抖抖索索，要过上很久，久到你

因为在他身后发出了些许声响

对自己生出羞愧之心，

才能听见令人心安的一声“笃”。

他整个人扭曲，倾斜了身子，

把支点移到右腋下夹着的拐棍，

你甚至能听见棍子下端被地面砂石

挤压发出的吱吱声，

轻微，然而在静寂里显得尤为尖锐。

世界仿佛都在等着他，耐心地

为他一次次偏转重心。

冬青树枝叶不断擦着他的衣角，

他的影子，被灯光

拉成一个很奇异的弧形。

.1.21

十二月廿四，忆昔年

去做一条偏远小路，小路上年少的

炱柴人，做他们笨拙的点燃。

去做茅草，茅草尖星烁的火光，

树桠上的冰凌和草甸间的雪

无声的融化。做田垄里的麦禾，

去沉睡，苏醒，去渐轻渐远，守住黄昏。

去做平原上的落日，

不一样地出现在荒野上。

.1.26

*本地“廿四夜”有炱茅柴的习俗。

记一场初雪

天性凉，且薄。

轻而不浮，一点就化，如此甚好。

省了诸多烦恼事。

雪是一场天与地的世事应酬

和人情往来，

轻易给予会显得廉价，

它拿出了最好的。

.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