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菜许辉扁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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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豆又叫四季梅，这两种叫法都有道理，也都是通过观察得到的。叫扁豆，是因为它的果荚结得扁；而称四季梅，则是因为它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生长或者开花、结果，给人的印像，就像是一年四季都有它的绿鲜鲜的存在似的。

　　扁豆对生活条件的要求，十分随便，贫地、埂上、塘拐、墙角，都可以生长；但它的果实产出量，却是十分的惊人，是超常的产出，而且愈到天凉，例如白露以后，它反而花绽愈多，果实愈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们曾在合肥市郊区的老梁庄住过一年多，房是两大间砖瓦房，房前有一大片空地，房后有一个不算小的院子。春天搬过去时，正是点瓜种豆的时节，我在农村插过队，一看见弃地，手就痒痒起来，跑到白水坝种子商店，买回来不少蔬菜良种，又写信请早就在庭院里种果植树的父母寄了些种子来，铲草挖沟，翻土施肥，把一方小院分割成数块，分别种上了丝瓜、辣椒、小白菜、南瓜、扁豆等等。这都是些泼辣易成的菜蔬类，它们入土即活，遇雨鲜旺，后院里的土地又是许久没有种植过的，地力雄劲，蔬苗们初期的长势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因为翻地分畦时的仓促、马虎，也因为一时心血来潮的热乎劲过去了，地里的杂草远没有铲除净尽，更没有随长随铲，一遇水肥温湿，杂草立即迅猛地疯长起来，不出两月，就成了气候，几乎把菽豆菜类淹没。辣椒结了一些，小白菜瘦小巴巴的，丝瓜有它的办法，攀到了院中的树上，悬下了一些青果儿，南瓜也在地边拖了秧子，结了少数几颗果实，扁豆却是到夏末都没有大动静，只在院内尺多高的杂草上默默地延爬、伸展，又上了邻家的壁墙；我们想，今年的这一季，它是完了。

　　却不知道扁豆的生命是强韧的，也是大器晚成的。一入秋，其他的蔬类都打算结尾了，包括杂草，它却在草丛里和墙壁上开成了大片大片的花，结成了一簇一簇的果。我们自然是大喜过望的，于一个星期日的上午，两人合力，在地里，墙上，摘取了一竹篮青荚，除自家食用外，还分送了一些亲朋。以后日日采食，甚至烫晒成干，却总也摘它不尽。直到过了白露，扁豆花开愈甚，果实也愈结愈多，我们全家都吃得够了，只好弃之不采，任由它老熟、干落。偶尔站在院里的空地上，就想，明年，小白菜和辣椒，都不会重现了，这一地一墙的，除了丝瓜，必定就是扁豆的天下了；实际的，扁豆的生命力，比那些杂草们还要强。

　　但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底，我们却搬离了这个有前后院的临时的居屋。第二年开春以后，屋后的园子里会长出些什么样的秧苗，地头田角会有一番什么样的争斗，我们都无缘目睹了，甚至连想像都无法想像，因为那里住了另外的人。我们不知道新住进去的人，会怎样对待屋后的院子、屋后的园地和园里的生命。他们对待他们陌生的东西，自然是不会有我们这样的感情的。他们会有他们的方式。

本文选自《咱家三口的三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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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辉，安徽省作家协会主席，安徽省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全国散文委员会委员，曾任茅盾文学奖评委，曾率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日本、美国、加拿大，已出版文学专著近30种，作品获多种文学大奖，短篇小说《碑》曾是全国高考大试题、上海大学等高校研究生入学考试大试题，中篇小说《夏天的公事》等曾入选北京大学等高校教材，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等权威选本，并翻译成英、日等文字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