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豆滋味

?小时候，最讨厌的蔬菜之一莫过于扁豆了。

在豆子家族里，它没有芸豆那么有料，没有豆角那么清脆，扁平的身材，只有一层薄薄的皮，没有饱满的豆子，更让人不喜的是，它还散发着一股子怪怪的气味，如同中药一般，炒熟了也依然存在，只要餐桌上有它，我绝对不会动一筷子的。

前几天去逛菜市场，在寻常见的黄瓜茄子西红柿只见，一堆碧绿的扁豆闯入了我的视线，骑着车子匆匆行驶过之后，又掉头回来，停下车子，穿过早市挨挨挤挤的人群，来到了它的旁边。

一个一个，精心挑选着，扁豆带来的指尖凉凉的触感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回忆的门。

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如同小麦玉米黄瓜茄子一样，在我关于童年的记忆里生长着。如果非要找出点儿什么与众不同来的，那肯定是它的藤蔓了。高高地院墙外，谷雨前后，总会在墙根刨几个坑，种上几颗扁豆，夏天的时候，扁豆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青石墙，叶子平整地铺着，没有一点儿缝隙，一阵风吹过，整座墙漾起了一阵阵绿色的波浪。小学语文课上，有篇课文叫做《爬山虎的脚》，那时候，我还没见过爬山虎，每当读到“叶尖一顺儿朝下，在墙上铺得那么均匀，没有重叠起来的，也不留一点儿空隙”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一墙扁豆叶子，一串串扁豆就隐藏在这密不透风的叶子后面，一会儿就可以摘满满一筐……

沉浸在回忆里，不知不觉，就装了满满一袋子，卖菜的大姐说，放在冰箱里，可以吃好几顿呢！

回到家后，破天荒的我没有打开下厨房查菜谱，而是顺从记忆里的痕迹，清洗，择掉两条丝，扁豆的两侧都有丝，一侧又粗又宽，很轻松就能抽下来，一侧则是细细的，一不小心就断了。择好的扁豆整齐地摞成一摞，细细地切成丝，表皮的翠绿和内里的嫩绿映衬着，煞是好看，有着植物特有的美。

起锅烧油，拿个干红辣椒炝锅，空气中弥漫着炝人的烟火气，把扁豆丝儿倒进去翻炒，我不知道得炒多久，炒到什么程度，只是隐约记得豆类蔬菜炒不熟好像有毒，为了家人的生命安全，我往锅里加了点儿水，盖上锅盖闷了一会儿，随着水和热的反应，再次揭开锅盖的时候，扁豆丝儿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翠绿，颜色乌儿吧唧的，看起来让人不是很有食欲，尝了一口，还好，比想象中的好很多，跟记忆中的味道重合，没有多难吃啊！大人小孩也比较给力，把小小一盘菜一扫而光。

之后，我又陆续买了好几次，孩子问我，为什么总是做这个菜，又没有多好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极其讨厌的味道，成了如今的念念不忘，朋友说，小时候我们不喜欢吃，而是因为我们还还没有到喜欢吃的年龄。这句话让我瞬间感动！

关于扁豆的记忆，不仅仅是它繁茂的样子和炒扁豆丝，还有一道更为复杂的美食——扁豆盒子，在扁豆扁扁的肚子里面塞上满满的肉馅，裹着面糊炸出来，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既有菜的清香，又有肉的醇厚，美味到停不下来，我想，很多人关于扁豆最美味的记忆，应该就是扁豆盒子吧！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一定要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复制记忆中的美味。

秋天，韭菜开花，打出了籽儿，聪明的劳动人民把韭菜花磨成酱，翠绿的韭花酱有着浓浓的香气，比韭菜的香气要厚重很多，秋末的各种蔬菜嫩嫩的果实都可以放到韭花酱里，腌成咸菜，长长的豆角，弯弯的黄瓜，翠绿的小辣椒，碧绿的小西红柿，还有小巧的耳朵一般的扁豆，田地里一季的收成一点也不会浪费，装韭花酱的缸好似一个藏宝箱，把它们全部收纳了进去，在时间和温度的作用下静静发酵，产生了神奇的变化，它们本来的味道逐渐与韭花酱的香味融合，酝酿成一道美味。这些菜里面，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嫩嫩翠翠的小扁豆，它本来的味道已经不明显，同时呢，沾染了黄瓜、辣椒等蔬菜独特的味道，融合了韭花酱的香气，小小巧巧的，一口一个，甚是下饭。韭花酱腌扁豆的美味我想我是无法复制了，只能在记忆中细细品味。

值得细细品味的何止是扁豆呵，还有回不去的故乡，和留不住的童年啊。